於武瑞安來說,那是銅鈴。
狄姜卻明白,那是鬼差的鎖鏈。
“王爺,您相信有鬼麼?”狄姜走到武瑞安身邊,輕聲道。
“鬼?”武瑞安一愣,隨即爽朗一笑,攤手道:“我相信它的存在,但是我沒見過。”
“您也不怕鬼嗎?”
武瑞安溫柔一笑,湊近了狄姜的面,將她禁錮在船壁與自己的身體之間,柔聲道:“比起天黑和鬼,我更怕你的心酸和皺眉。”
擺渡人聞言,身軀陡然一震,看向武瑞安的眸子裏便投去了奇怪的笑意。
問藥則支起雙手,一臉的浪漫和陶醉。
“是麼,那就好。”狄姜掩嘴一笑,說完,便悄然繞過他,轉身進了船艙。
進屋之前,狄姜對擺渡人投去了一個晦暗不明的眼神,與此同時,擺渡人的腦海裏便清晰的浮現出了一句話:“忘川之水可以忘情,給他來一杯。”
“是……”
半個時辰之後,擺渡人佈下了一桌酒席,邀狄姜問藥與武瑞安三人入席。三人這會兒都餓了,便欣然前往。
夜色下,明月綴在半空中,月色籠在薄霧裏,帶着幾分愁婉與哀怨。狄姜主僕二人與武瑞安對坐在船頭,賞着皚皚月色,同桌對飲。
狄姜端起瑩潤的白玉酒杯,在酒壺中倒了大半杯晶瑩剔透的酒水,遞給武瑞安道:“這酒名叫‘忘情’,是將才在岸邊,向村寨裏的人買來的,您嚐嚐看?”
“好!”武瑞安大手一揮,看也不看便盡數飲下,罷了還一抹嘴,朗笑道:“好酒!好……”他的話還沒有說完,便臉色一綠,眉頭緊蹙,不多時,他的額上便淌下了豆大的汗珠,顯得很是痛苦。
接下來,他想說的話便全然留在了肚子裏,再過了稍許,他便擺了擺手,連一個字都來不及說,便捂着肚子快步去了茅廁。
“王爺怎麼了?”問藥疑惑。
“沒事,可能是吃壞肚子了。”狄姜笑了笑,轉身將忘川水全數傾倒在了滔滔江水之中。
“倒了多可惜呀!我還沒喝過呢!”問藥扯着嗓子哀嚎。
“你不能喝。”狄姜淡淡地搖頭。
“爲什麼我不能喝?”
“那是忘川的河水,喝了會使人忘情,你沒有心上人,喝了也沒有什麼用,反而白白的鬧幾天肚子。”
“那您爲什麼要給王爺喝?”問藥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,果然,下一刻便聽狄姜道:“武瑞安對我的感情不容與世間,我不能再讓他繼續沉溺下去。”
“爲什麼!”問藥急道:“爲什麼您不能喜歡他?”
“因爲我不是凡人啊……除此之外,更重要的是,在我的心裏,亦有一個誰也不能代替之人,這樣的我,怎麼能白白耽誤了這世上無雙的公子?那是造業罷……”狄姜淡淡地說完,她清亮的聲音,混着清冽寒涼的冷風,似乎穿過了重重霧靄,飄到了三途河邊。
問藥想象着王爺喝完忘川水之後,從此便將掌櫃的遺忘,不再對她趨之若鶩滿目殷情之後的樣子——那一定會是世上最高不可攀,如明月一般遺世獨立的世家公子。
他又會變成那個被世人所讚頌喜愛,對自己這樣的平頭百姓無所垂憐的鐵血王爺了。
問藥不置可否的長長地嘆了口氣。
想來想去,她都覺得,自己還是比較喜歡王爺萬般疼惜掌櫃的模樣……
(求票票~~~) 夜晚的江面上寒風凜凜,狄姜與問藥坐在船頭,乘着風浪,等待武瑞安回來。
狄姜的下巴隱在狐裘圍脖之中,長長的睫毛搭在雙眸上,和着時不時飄散而過的江霧,端得是一副美人煙波憐的模樣,她挽起紅/袖,在桌上生起了一爐炭火,用來燙酒。
此時酒壺裏的酒已經被她換成了普通的佳釀,微微的酒香飄散在空氣中,將江面孤清的氣氛裝點了些許人情味,倒是抵消了些許孤獨。
狄姜沉靜時,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張揚,讓人無法忽視,但是當她嘴角帶着淺笑,一笑而過後,眼睛裏又似乎有一種歲月悄然流淌,握不住又抓不着的蒼涼意味,便是教人看不明白,這會子她究竟是在笑,還是想哭……
“你們怎麼都不吃啊?”武瑞安回來之後,神色便恢復如常了,他坐在狄姜對面,張羅道:“這些菜都是岸上高價買來的吧?涼了怎麼好吃?多浪費啊!快吃快吃……”說着夾了一筷子雞肉放在狄姜碗裏。
狄姜和問藥都覺得有些驚訝。
問藥一臉疑惑的看着狄姜,而狄姜卻瞪大了眼睛看着武瑞安,顯得有些不可思議。
“看着我做什麼?沒胃口?多少也墊墊,你都已經一整天沒吃過東西了。”武瑞安說完,自己啃了一隻雞腿,隨後又給三人斟滿了酒盞。
問藥看向狄姜,眸子裏寫道:“掌櫃的,他怎麼沒事兒啊?”
“我也不知道啊……”狄姜一臉狐疑,心不在焉的吃完了這桌酒席,武瑞安和問藥收拾的時候,她便悄然轉身去了船尾。
船尾處的碧玉燈仍在散發着幽暗的光芒,在這昏暗的江面上卻能與明月一爭光輝,這是方圓幾十裏江河上唯一的燈火,顯得那般孤獨和清高。
狄姜走近擺渡人,道:“你給我的忘川之水,可是真的?”
“是。”擺渡人頷首,綠豆大的眸子裏透露出十分的肯定與恭敬。
狄姜卻更加疑惑了。
忘川之水可以忘情,武瑞安喝了卻跟沒事人一般,對自己仍是關心不已,這似乎有些說不過去啊……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?
“出什麼事了?你怎麼一直恍恍惚惚的?”武瑞安悄然出現在狄姜身後,說話的同時給狄姜披上了一件披風,“江上風大,若是生病可怎麼好?還是早點回房休息去吧。”
武瑞安的聲音溫柔沉穩,聽上去十分悅耳,可越是溫柔,狄姜越是狐疑。
此時就連擺渡人都是一臉疑惑,似乎在說:“忘川之水爲什麼對他沒有用?”
狄姜轉過身,擡起頭,定定地看着武瑞安,武瑞安見狄姜正眼看着自己,反而喜上心頭,更是開心,道:“狄掌櫃似乎有話要說?”
“你……還喜歡我嗎?”狄姜懶得跟他繞彎子,索性開門見山。
“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了?”武瑞安面色一怔。
“回答我,喜歡還是不喜歡。”
狄姜鄭重其事的模樣,讓武瑞安錯以爲她是要接受自己,於是急道:“當然是喜歡的!”
“與過去相比如何?”狄姜臉一沉,眉頭緊蹙。
“更加喜歡了!”武瑞安坦坦蕩蕩,說着雙手便摟住了狄姜的雙肩,將她環在了自己懷裏。
狄姜並不反抗,她索性將頭枕在武瑞安的肩膀,雙眼緊緊地盯着擺渡人。
擺渡人一臉錯愕,隨即攤開雙手,似乎在說:“我也不知道這其中出了什麼差錯……”
此時已近子時,江面風大,北風瑟瑟,但再冷的風吹拂也不及狄姜心中的寒冷,她的思緒在這一刻突然變得清明無比。
假如忘川之水對武瑞安沒有用,那麼只有一個可能了——武瑞安根本不喜歡自己,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表面功夫,他有着不可告人的另一層目的。雖然狄姜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麼,但是她可以肯定的是,武瑞安對自己的感情,絕對不是表面上這般的寵溺包容,憐愛有加。
一切都是他刻意僞裝出來的。
狄姜明白這點之後,並不覺得生氣,反而鬆了一口氣。
只要武瑞安不是真心待自己,那麼她就不必感到有包袱,就算與他虛與委蛇一陣,也無傷大雅了……
狄姜面露輕鬆的笑意,輕輕回抱住了武瑞安的身子,柔聲道:“狄姜多謝王爺垂憐。”
武瑞安聞言,通身一震,更加緊的回抱住了狄姜,似乎恨不得將她的身體揉碎到自己的身子裏來,狄姜被他抱得有些痛,便隨意尋了困頓的理由回了自己的房。
狄姜走後,武瑞安激動了一整晚,拉着擺渡人喋喋不休的嘮叨了大半個時辰,訴說着自己這些年來是如何苦苦追求狄姜未果,如今總算是有些眉目,看見希望的曙光了……
“果然在幽閉的環境中獨處,纔是增進感情的最好時機!狄姜這樣難搞的女人到最後還不是會被本王給征服?本王的魅力還是所向披靡的!”武瑞安說話的時候眉飛色舞,絲毫也沒看見擺渡人的笑意越來越淺。
到最後,擺渡人已經像是在看待一個死人一般看着武瑞安,他幾次都差點忍不住,恨不得對他說:“王爺,或許我們很快就能在黃泉鬼府重逢了,屆時……老朽一定會再來度您一程。”
往後的日子,船上便多了許多歡聲笑語,武瑞安和狄姜相處模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。狄姜不再拒人於千里之外,反而是武瑞安說什麼,便附和什麼,簡直已經將他捧到了天上去。她在他面前,從高高在上的當空皓月變成了他的牀前明月光,溫柔似水,十足的小女兒做派。
問藥看得一愣一愣的,但是卻由衷的覺得開心。她素來支持掌櫃的享受凡塵愛戀,這並不與妖道相違背不是麼?古來多少才子配妖女,譜寫出來的都是一出出的傾世絕戀,現在掌櫃的成了女主角,她也能撈一個女配噹噹了吧?
問藥心情大好,說的笑話也比平日裏多了許多,這一路來便是無論寒風多呼嘯凜冽,船上始終是歡聲笑語接連不斷,就連擺渡人的笑容都越來越多。
當一行人到達雲夢澤時,蜀州下了今年的第一場初雪,白雪紛紛揚揚飄下,江面湖泊被白雪一點一點的覆蓋。
雲夢澤的島嶼千姿百態,錯落有致,宛如一顆顆的珍珠灑落在湖面。而島上的山坡平緩,林木四季蔥蘢,團團雲氣縈繞在千山洞穴之中,又從洞中逸出,飄浮飛散,水鄉澤國由此得名。
狄姜三人便在這萬千島嶼之中,尋了最大的一處島嶼落船。臨到下船時,武瑞安怕狄姜凍着,便將自己的衣物脫下,給狄姜做了披風,那一副憐愛心疼的模樣,教擺渡人和問藥都不自覺的起雞皮疙瘩。
擺渡人實在忍不住,便輕聲對武瑞安‘提點’道:“公子,後會有期……”
“多謝老伯這半月來的照拂,”武瑞安說着,遞給擺渡人一錠白銀:“這些銀子夠你吃半年了,回去好好歇息一陣子,多在家陪陪老婆孩子! 婚然心動:大牌老公不靠譜 冬日就不要行船了!”
“狄姑姑已經給過老朽船費了。”擺渡人拒絕。
“銀子不嫌多,還是拿着吧!”武瑞安強行塞到船家懷裏。
“不妥不妥……”擺渡人仍是搖頭。
狄姜見二人互相推拒,浪費時間,便忍不住開了口,道:“你就拿着吧。”
“那……老朽恭敬不如從命,多謝公子了。”擺渡人看了眼狄姜,這纔不得已將銀子收在懷中,笑着頷首。
霸婿崛起 “對了,”武瑞安突然神神祕祕的湊近擺渡人,壓低了聲音說道:“你以後見到漂亮姑娘,還是叫人姑娘罷,別‘姑姑’‘姑姑’的叫,都這麼大把年紀了,不太合適。”
“老朽知道了……”擺渡人聞言,心頭想要大笑,雙肩便止不住的顫抖。他努力的壓制心頭的笑意,等好不容易忍住了,便不再跟武瑞安打趣,而是將白馬連同行禮一起送下船。
之後,擺渡人很怕自己再跟這個不學無術的王爺待在一起,會忍不住告訴他可怕的事實真相,便非快地獨自駕着畫舫離開了。
擺渡人離開後,江面上便起了大霧,大霧混着紛紛揚揚的大雪一齊,更顯得雲夢澤的風景如夢如幻,如畫如醉,畫舫很快就消失在了江雪霧靄之中,到最後就連一星半點的影子也瞧不見了……
“下了這麼大的雪,他還要繼續行船嗎?會不會有危險?”武瑞安在岸上眺望,心中很是爲他擔心。
狄姜搖了搖頭,道:“旅人在旅途中,最期待的便是踏上歸途,江的那頭或許有他急切想要見到的人呢?他往來江河之中,自然心中有着十成的把握,你就不要擔心了。”
“也是……”武瑞安點點頭,隨即湊在狄姜耳畔,淺笑道:“好在你在我身邊,有你的地方,就是我的旅途終點。”
“數你嘴甜!”狄姜一搖手絹,帕子便帶着她的體香拂在武瑞安的面上,他心中更加心癢難耐。但狄姜此時卻又如往常一般,悄然轉身,與問藥湊在了一處往前行,武瑞安想跟她甜膩的想法便又只能落了空。
三人一馬,行走在覆了一層白雪的江邊,在波濤氤氳中,天地漸漸被大雪所覆蓋,慢慢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。冷冽的寒風在耳畔呼嘯,三人都不經瑟縮着身子,在雪地裏行了約莫半個時辰,才終於到了鎮上。
這裏說是鎮子,其實也算不上。島上大多是供過往旅人行徑落腳的客棧,且客棧名字都取得十分蒼涼傷感又不失霸氣,有’閬苑仙築’,’閬寰福地’,‘千年勝地’,‘雲夢無疆’諸如此類,最終狄姜和武瑞安尋了一處擁有稍感尋常的客棧下榻。
名曰“閬寰福地”的客棧洞穴外,掛着一塊牌匾,牌匾上書寫着的“幾世修得共枕眠”幾字,配合着下首處粘着的兩個胖乎乎的粘土奶娃娃,三人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彷彿置身於送子觀音洞的即視感。要是在這裏修煉些日子,說不定便能脫胎換骨,生得一兒半女了……
狄姜和問藥對視一眼,不置可否。
武瑞安卻覺得十分滿意,拴好白馬後,率先大步走了進去。 武瑞安進入客棧之後才發現,原來這座客棧是依山而建,而這座山是中空的,中間有一個巨大的深坑,可說是一個天然的圓形天井,客棧主人便圍着深坑鑿了一圈房間來作爲客棧使用。所以這些客棧雖然建在洞穴之中,但因爲天井的緣故,卻也並不會讓人感到壓抑。
深坑作爲客棧唯一的採光井,石壁上開滿了漫山遍野的爬山虎。爬山虎到了深秋的時候,葉子會變紅,然後慢慢地開始凋零,到了現在這個季節,葉子掉光了,種子卻跟着成熟起來。一串串的果實吊在枝幹上,看起來不起眼,但是卻是鳥兒們大好的過冬食物。
鳥兒們索性在石壁上搭了窩,於是客棧裏頭成天都有很多種鳥兒飛來飛去,嘰嘰喳喳吵鬧不休,聽上去清脆歡快,也不算擾人,在這滿目蕭條的深冬裏,便算是一道喜慶的風景了。
“進來吧,這裏頭很美。”武瑞安招呼狄姜與問藥進入。
三人一進來,聞聲而來的客棧王掌櫃便迎了上來,笑問道:“三位打尖還是住店?”
“住店。”武瑞安大手一揮,扔了一錠銀子在桌上,管他要了三間上房。
“三位這邊請——”客棧掌櫃眉開眼笑,將幾人迎了進去。或許是因爲他長期生活在洞穴裏,甚少受到陽光照射,便是一張臉白白淨淨,看着並不像經常在山中做粗活的人。
“掌櫃的來雲夢澤幾年了?”狄姜問道。
“十年啦!”掌櫃笑道:“我都四十好幾了!看不出來吧?那是因爲咱們雲夢澤的風水好,養人!”
“您真是保養得極好。”狄姜由衷稱讚。
三人毗鄰而住,到達各自的房間之後,便見房間呈圓拱形,瞧上去寬敞舒適,乾燥溫暖。狄姜一進房間,便發覺這裏的氣溫比外頭高了許多,她迫不及待的脫下狐裘披風,然後在幾間房裏打量了一圈,又發現這裏每一間房間的大小都不一樣,且各自有着不同的風格與特點,小到水壺茶盤,大到桌椅牀鋪,都找不到兩件重樣的東西,但每一間的裝飾都極具格調,不落俗套。
“這個掌櫃真有趣。”狄姜笑道。
“可不是嘛!我看這客棧裏頭沒有旁人,他一人打理這樣大一間客棧真是不容易呢!”問藥滿眼新奇,看她的架勢應當是已經將整個客棧十餘間房間都瞧過一遍了。
雲夢澤島嶼衆多,山巒起伏,溝壑縱橫,在這樣的地方,素來人煙罕至,至多隻有旅人會在此處路過遊玩,累了歇息個一兩日,又或者做一個世外高人,在此住上三月半年,修心養性,陶冶情操。但無論如何,尋常過日子的平民百姓不會在這裏多做逗留,於是在這場大雪的襯托下,雲夢澤便更顯荒涼和神祕。
翌日,三人起牀後,便見天地間一片雪白,白茫茫的再看不見旁的顏色。
大雪封山後,狄姜三人就被困在了客棧,每日只得與王掌櫃一起,擠在最大的一個洞穴裏,一起生火取暖,四人圍坐的柴火堆之下的灰燼裏還埋了八隻烤紅薯,一人兩隻,便是她們這一整日的口糧了。
問藥一口接一口地吃着烤紅薯,雖然香味四溢,可再好吃的東西接連吃了兩天,也不會覺得好吃了。她耷拉着臉,似有些生無可戀。
狄姜也是如此,她的心早就飛去了白雲觀,若不是因爲武瑞安在這裏,怕他肉體凡胎受不住外頭的天寒地凍,她早就拉着問藥出去查訪了。
而武瑞安卻在慶幸,慶幸自己跟着她倆來了,否則在這人跡罕至的地方,兩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被人擄走了都不會有人知道。
三人心中各有所想,比起狄姜和問藥的百無聊賴,武瑞安則顯得興致十足。他閒來無事便與掌櫃聊天,問道:“這附近可有什麼值得賞玩的景點麼?”
王掌櫃想了想,搖頭道:“來雲夢澤看的就是湖面千島林立,日出日落時湖面上的耀目金光,就如一顆顆珍珠落在玉碟之上,但若要說出具體的景點,那還真沒有。”
“王掌櫃,您來這裏十年,可曾聽聞過附近有個白雲觀?”狄姜沒有抱什麼希望,隨口道。
“聽過啊!”王掌櫃點頭:“白雲觀可是道家勝地,咱這一帶甚少聽說奇異怪事,可多虧白雲觀的庇佑了!”
“白雲觀在哪呢?”狄姜急道。
“白雲觀早就已經破敗了,聽說幾年前被玉靈道長買了去,建成了一座月老祠。”
“什麼?!”狄姜與武瑞安大驚。
問藥更是誇張,直接捂着肚子大笑道:“白雲觀變成了月老祠?!哈哈哈哈哈——鍾旭這掌教真人當得也真夠窩囊的,簡直窩囊至極哈哈哈哈——”
王掌櫃見狀,表示一臉莫名,狄姜推了問藥好幾次,可她仍是止不住笑意,就在問藥笑得前仰後合之際,客棧大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切的敲門聲——
“有人嗎?可還有空房嗎?”
王掌櫃一聽來了生意,立刻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,笑着打開門,將風雪中的一行人迎了進來。
狄姜和武瑞安循聲望去,便見一行來人約莫十餘人,皆穿着不俗,尤其是爲首的公子和兩位小姐,舉手投足都盡顯貴氣,一看便是富貴人家出來的少爺和千金。
董連城,董葉貞,董葉貞,幾人便是據此千里開外,暹樑城中首富,董家的大少爺,二小姐和三小姐了。
狄姜和武瑞安沒料到在這樣的風雪天裏,能在荒郊野外看見這樣的富貴遊人,皆有些驚訝。
而董家三兄妹亦是這樣覺得。董連城看着武瑞安,微微皺眉,而他身邊的兩位小姐,自從進門後,眼睛就沒有從武瑞安的身上離開過。
這一屋子人,都是容貌極佳的美人,而武瑞安,便是這其中的佼佼者,連狄姜也要自嘆不如。
再看董家的三位少主,大少爺董連城眉目普通,但在身上華貴的狐裘襯托之下,也顯得氣場十足。
二小姐董葉貞穿着一襲輕薄的絹白紗衣,髮髻上只簪了一支瑩白的髮簪,行走起來白練輕輕,步步金蓮。 燃情總裁寵上癮 她的面頰略微有肉感,雙眸清澈明亮,煞是靈動。
而董碧靈的衣着則顯得年輕許多,她的衣裙上儉下豐,千褶百迭,配以白狐小襖,看上去搖曳生姿,亦不乏貴氣。
兩位小姐瞧來都是豆蔻梢頭的年紀,宛如兩朵含苞待放的芙蓉花。
“小荷才露尖尖角,正是女子最好的年華。”狄姜面露欣羨。
武瑞安聽了,以爲狄姜是在感嘆自己青春年華不再,二十歲,已然是個世人眼中的老姑娘了,便立即安慰道:“女子最好的年華,是在遇見了心愛的男人時才真正到來,與愛人相處的時光纔是最好的年華,你有我相伴,便是擁有這世上最好的男兒,哪裏還需要羨慕旁人?”
狄姜回頭看着武瑞安,只見他雙目正灼灼的看着自己,眼神炙烈而火熱,一副恨不得爲自己掏心掏肺的模樣。
董家的兩個女子已經看呆了,就連董家少爺都面色微怔,可見武瑞安的魅力,足以感染周邊所有人。
這若是放在普通女子身上,只怕早就已經因他的目光而開心幸福得暈過去,但她是狄姜,又怎會如普通女子一般呢?何況她還知道武瑞安不安好心,便是如何也不能隨了他的意。
“所以……你愛上我之後便迎來了最好的年華?”狄姜笑問。
“沒錯。”武瑞安大方的點頭,雙眸仍未從狄姜的面上移開半分。
狄姜盈盈一笑,掩嘴道:“怪不得我總覺得自己不開懷,原來是沒有遇到令我開懷的人。”
“這不是遇見我了?”武瑞安一愣。
“是你愛上了我,又不是我愛上了你,”狄姜更正道:“我點亮了你的生活,可是我的日子卻還沒有遇到對的人來點亮呢。”
“……”武瑞安垮下臉,面上有些掛不住。
此時董家女人一個二個都有些驚訝,似乎不能理解狄姜爲什麼不喜歡這樣貌美的公子。而同爲男兒的董連城卻是‘噗嗤’一笑,沒忍住笑出了聲來。很顯然,他很有些幸災樂禍。
“幾位客官想要幾間房?”這時,王掌櫃出來打圓場,打破了這一室的微妙氛圍。
“來十間上房!”董連城道。
“哎呀!這可怎麼好!你們晚了一天,昨兒個這三位客人要了三間房,如今客棧裏只剩下九間空房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