喻靈素略一猶豫,吞吞吐吐地道:「是夏家三小姐與四小姐玩笑,撞到了安生姑娘身上。然後欄杆斷裂,兩個人全都掉落下了水裡。」
喻驚雲眸子倏忽間眯緊,抿抿薄唇:「真的只是偶然?」
喻靈素低垂下頭,不敢看喻驚云:「真,真的是。」
喻驚雲扭臉去看其他女眷。
女眷們心生膽怯,紛紛後退一步,縮縮脖子:「是真的。事發突然,我們全都猝不及防,亂了手腳。」 眾人齊齊倒吸一口冷氣,知道這位小爺的脾氣,絕對不是玩笑。他向來說得出,做得到,哪裡管對方是什麼身份?
侯爺夫人輕咳一聲,勸慰道:「你也不要著急,安生姑娘這不是沒事嗎?一會兒應該就會醒過來了。」
喻驚雲只抿唇不語。
安生此時臉色已經和緩了不少,逐漸有了血色。
喻驚雲在她身邊坐下,緊緊地握住她的手,心被狠狠地揪起,一陣一陣猶如刀絞。
他有些恐慌,害怕自己真的會失去安生,也更加明白,原來安生在自己心裡竟然如此重要。
「驚雲!」侯爺夫人還想再勸。
喻驚雲擺擺手:「你們都出去吧,安生不喜歡聒噪。」
「你!」侯爺夫人被下了逐客令,有些氣惱:「你就這樣跟母親說話?」
老太君深深地嘆一口氣,率先出了屋子。
喻驚雲握著安生的手,放在唇邊,已經緩緩閉上了眼睛。
一滴清淚順著他的眼角,緩緩地滑了下來。
二少夫人悄悄拽了拽侯爺夫人的衣袖:「母親,那薛氏母女怎麼打發?」
侯爺夫人這才想起來,外間還有薛氏母女三人。心裡怒火蒸騰,暗自罵一聲「成事不足,敗事有餘」,再深深地看一眼喻驚雲,氣哼哼地拂袖走了出去。
薛氏母女三人被安頓在另外一個院子。
夏紫蕪已經換上了乾淨的衣服,也喝了薑湯,渾身發出熱汗來,身子方才覺得爽利許多。
對於適才發生的事情,夏紫蕪是一問三不知,只知道自己落水之後,喝了許多的水,然後就逐漸不省人事。
夏紫纖卻是將適才發生的事情全部都看在眼裡,將薛氏扯到一旁,一五一十地說了。
薛氏這才終於確定,自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,弄巧成拙不說,還害了自家女兒。
夏紫蕪不僅是被許多人看了身子,更是被那侍衛摸摸捏捏,佔盡了便宜,名節盡毀了。
她不由地懊悔不跌,捶胸頓足,嚎啕大哭。
侯爺夫人一步踏進屋子裡,聽著薛氏哭嚎,不由就蹙緊了眉頭。
「哭嚎什麼?小心擾了老太君清凈,讓你吃不了兜著走。」
薛氏「噗通」一聲就給侯爺夫人跪下了:「夫人,我家閨女這一輩子可就毀了,你要給我做主啊!」
薛氏不提還罷,一提侯爺夫人就是一肚子的火氣:「你還有臉說?真的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,難怪你們母女三人都不是她夏安生一個小丫頭的對手,被她壓得死死的。
這樣周密的計劃,可以說是天衣無縫,你家女兒如何就這樣蠢笨,將自己都搭了進去?」
薛氏沒想到,侯爺夫人一進門,對著自己就是噼里啪啦一頓訓斥,劈頭蓋臉,毫不留情,頓時就是一噎。
一旁夏紫蕪羞惱地啼哭了半晌,一聽侯爺夫人這話,可就頓時不樂意了:「分明就是那個侍衛識錯了人,方才弄巧成拙,還壞了我的名節!與我們何干?」
侯爺夫人地位尊貴,何曾受過這等搶白?
她氣哼哼地一指夏紫蕪:「那他識錯了人,你就是死的么?你就不能反抗嗎?」
「我反抗?我當時都已經丟了半條性命了,若是推開他,此時,怕是早就沒氣兒了!誰會記得救我?」夏紫蕪已經落得這樣田地,索性便不管不顧,一股腦地發泄出來。
「說到底,那還不是你笨?能怪得了誰?」侯爺夫人冷冷地譏諷道。
薛氏終究是稍微理智一點,知道此事即便責任就在侯爺夫人身上,自己也怨不得,胳膊怎麼能擰得過大腿呢?即便是這道理責任辯分清楚了,又有什麼用?
她勉強咽下心頭火氣,斥責夏紫蕪一聲:「好了,閉嘴!」
夏紫蕪狠狠地抹一把眼淚:「女兒都快冤死了,你還訓斥我?」
夏紫纖拽拽她的衣袖,低聲道:「還是聽母親的話吧。」
夏紫蕪忿忿不平地將話咽了下去。
薛氏扭臉看向侯爺夫人,鼻涕一把淚一把:「夫人,如今事情已經出了,我知道,再埋怨也沒有什麼用。這個虧我們也只能自己認了。我就是想求夫人給做主啊。
如今紫蕪名節已經毀了,她可是在眾目睽睽之下,被一個男人摟著抱著出來的,又是衣不蔽體。這傳揚出去,我們夏家的臉面還往哪裡擱?」
侯爺夫人用眼梢瞥了她一眼:「那依照你來說,應該怎麼辦?」
薛氏鼓鼓勁兒,開口道:「您看,事情畢竟是發生在您的府上,您府中這麼多與紫蕪年歲相當的小哥,要不,您做主,給紫蕪挑選一門婚事,了結了她的終身大事。」
侯爺夫人聽完她的話,就是一聲冷笑:「依照你的意思,這是賴上我侯府了?」
薛氏諂媚地笑笑:「哪敢,哪敢?用賴這個字多難聽?我家女兒好歹也是侍郎府的*,配咱侯府那也是門當戶對。一樁鬧劇變喜事,兩家皆大歡喜,多好!」
「呵呵,」侯爺夫人譏笑著挑挑眉:「你夏家倒是周全了臉面,我侯府的臉面還要不要?」
薛氏一怔:「怎麼就不要了?」
「你家女兒大庭廣眾之下衣不蔽體,被那麼多人看了個精光。我侯府將她娶進門,我侯府的臉面還要不要?你家女兒時刻面對著府里下人的指指點點,譏諷議論,臊不臊得慌?」
侯爺夫人說這話,可是半分情面都沒有給薛氏留。換做尋常人,怕是早就臊得臉面通紅,說不出話來。可是薛氏是誰?破落戶出身,要是留在市井裡,那就是蒸不熟煮不爛的滾刀肉。
因此,薛氏也不急不惱:「正是因為我家紫蕪惹了這場禍事,傳揚出去不好聽,所以,才讓夫人您給做主。否則,我也沒臉求您不是?」
「莫說你家女兒如今已然毀了名節,即便是此事之前,她也配不上我侯府!」侯爺夫人冷哼道:「莫非,此事你是有意為之,就是為了尋個借口,賴上我侯府?」
二少夫人立即在一旁幫腔:「就是呢,你嫉恨夏安生,不想讓她嫁進我侯府里來,所以就叮囑你家女兒在水下李代桃僵,想趁機嫁進侯府里,多精明的算計。」
薛氏縱然臉皮再厚,此事也冒火:「哪有當娘的,拿自家女兒的名節開玩笑的?二少夫人您這話說得可真不得體。」
八零農家小福寶 一旁的夏紫蕪也按捺不住,氣得身子直抖,抽噎著痛哭出聲:「我已然毀了名節,卻還要受你們羞辱,活著還有什麼意思,就讓我死了算了。」
說完就要去尋短見,被夏紫纖一把攔住了。
侯爺夫人那是執掌一府內務的厲害角色,怎麼會被薛氏母女一唱一和的這種小把戲難倒?不由就是一聲冷哼:「收起你們這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手段來,本夫人我見得多了。不怕告訴你們,你們若是想將此事鬧騰大了,就儘管鬧騰,看看誰會相信你們的話?
滿京城誰人不知道,你們母女與安生不睦?你們想推她落水,自己弄巧成拙,就想賴上我們侯府。一計不成,惱羞成怒,就賊喊捉賊,胡說八道?
我家驚雲也正在氣頭上,鬧著要讓害了安生的人陪葬,我也不攔著,你們到他跟前去鬧騰去。被他知道了,你們乃是有意為之,我倒是要看看,這後果是怎樣吃不了兜著走。」
這軟的怕硬的,硬的怕不要命的。
侯爺夫人權大勢大,說話又硬氣,薛氏頓時就偃旗息鼓。
「我沒有這個意思,我就是想跟您商量著,怎麼能圓滿地解決了這件事情。」
侯爺夫人鄙夷地看她一眼:「那我也告訴你,想嫁進我侯府,絕對不可能。你也不要痴心妄想。」
薛氏再退一步:「哪怕是委屈著做個妾室也可以。」
「你當我們侯府是什麼地方了?什麼樣的人都要?誰抱了摸了你家女兒,你就找誰去。」
薛氏急赤白臉地道:「可那人就是一個侍衛!我家堂堂一個*,怎麼能下嫁給一個侍衛?你不是說是你遠房侄子,是個副將嗎?」
侯爺夫人是以退為進,這才鬆了口:「他果真就是我的一個遠房侄子,叫鄭淵。至於這職位嘛,那也好說,左右不過是我家侯爺一句話的事情。一個副將,配你家女兒,也不委屈。」
「怎麼不委屈?我若是應下來,豈不惹人嗤笑?」
侯爺夫人立即反唇相譏:「許配給夏安生,你那樣歡喜,一口應承下來。怎麼換成你另一個女兒,就委屈了?」
薛氏頓時被反駁得啞口無言。
嬌嬌女的古代團寵生活 侯爺夫人揉揉眉心,不耐煩地道:「話已經說了,路子也指明了。你若是願意,這樁婚事我出面幫著操辦。讓我這侄子升官發財,風風光光地迎娶你家女兒。你若是不願意,那也沒有關係,你看看,你家女兒還能不能再尋到條件更好的人家。」
她的話語一頓,冷聲道:「你自己看著辦吧。」
極品狂醫 薛氏如今那是啞巴吃黃連,有苦說不出。此事那是明擺,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,這種事情更是生了翅膀,用不了多久,就傳揚得整個京城沸沸揚揚。
自家女兒壞了名節,正經的好人家誰還願意娶?莫說是當正兒八經的夫人,就算是妾,怕是都難! 夏紫蕪心氣高,一心想要攀權附勢,怎肯答應?
氣惱地口不擇言:「女兒即便一輩子嫁不出去,也不要嫁給這樣齷齪的一個人。」
侯爺夫人微微一笑:「不急著回答,你們自己好生考慮就是。」
說完再也不願意搭理母女三人,昂首挺胸地出去了。
剩下母女三人,你看我,我看你,頓時就傻了眼了。
夏紫蕪終於忍不住爆發出一聲怒罵:「混蛋!」
薛氏慌忙向著門外張望一眼:「姑奶奶,你小點聲音,不比在自家。」
夏紫蕪歇斯底里地痛哭出聲:「感情受了委屈的不是你!我說什麼也不嫁!」
夏紫纖在一旁默然不語,不知道如何勸導。
門外有下人竊竊私語,聲音不大不小,母女三人卻能聽到。
「你說,鄭淵在水下真的摸了那夏家三小姐?」
「可不是,這可是鄭淵親口承認的。現在,府里一群侍衛正圍著他打趣呢,各種不堪入耳的話都問出口了。」
「不能吧?當時情況那樣緊急,鄭淵還有那色心?」
「你想啊,當時夏家三小姐衣衫不整,赤、裸裸地被鄭淵摟在懷裡,溫香軟玉,哪個男人把持得住?鄭淵說,夏家三小姐一見到他,立即就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脖子不撒手,整個人都貼了上來,他剛一開始都不敢下手。」
「說的也是,當時兩人浮出水面的時候,三小姐的一隻胳膊還緊緊地圈著鄭淵呢。鄭淵的胳膊攬著她的腰,另一隻手就正好擱在她的胸前,那姿勢別提多曖昧了。」
「要不咱府里那些侍衛那麼興奮,飽了眼福不說,心裡還指不定胡亂想些什麼呢?看他們臉上那笑,活生生就像見了腥的貓。」
……
三三兩兩的議論,毫不避忌。
夏紫蕪「噌」地起身,一把拉開屋門,沖著外間歇斯底里一聲喊:「滾!」
幾個婆子你拽我,我拽你,全都離開了,仍舊不忘扭臉指點議論兩句。
薛氏同樣也是氣得臉色漲成豬肝色:「對我們一通羞辱還不死心,還差遣了這些長舌婦人過來饒舌,故意說給我們來聽,侯府簡直欺人太甚!」
惹得夏紫蕪復又嚎啕大哭。這次是真的撕心裂肺。
天色逐漸暗沉下去,猶如天地之間滴落了一滴墨汁,逐漸地渲染開,然後所有的景與物都變得朦朧起來。
安生的房間里,仍舊沒有掌燈。
沒有人敢進去,害怕招惹了喻驚雲的怒氣。一群人候在門外,大眼瞪小眼,就連大氣也不敢喘。
安生的眸子閉得更緊,呼吸微弱,沒有一點清醒過來的跡象。
大夫的話,猶如重鎚,一遍遍敲打著喻驚雲的心。
「若是天黑之前,安生姑娘仍舊不能醒過來的話,怕是清醒的可能性就極小了。」
他的牙根咬得都酸了,一直緊攥著安生的手,眼巴巴地盼,就盼著,她的睫毛輕顫,就像是清晨樹枝上的彩蝶抖落翅膀上的晨露,煥發起生命的跡象。
他一遍遍用熱燙的唇掃過安生的手,將她的指尖放進嘴裡,用牙齒輕咬。安生沒有一點知覺。
身後的門被輕輕地推開,喻靈素輕手輕腳地進來,點起桌上的蠟燭。
然後,她並沒有走,依舊留在房間里。
喻驚雲頭也沒有回,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,脊樑筆挺,身子前傾。
喻靈素猶豫了許久,終於鼓足勇氣,走到床邊,輕聲問:「安生姑娘怎樣了?」
喻驚雲置若罔聞,並不答話。
喻靈素對於自己這位世子哥哥很是敬畏,平素里除了見面請安,話都極少說。她膽怯地又上前一點:「要不要讓大夫再過來看看?」
喻驚雲還是沒說話,全神貫注地看著安生,猶如泥塑。
喻靈素也看一眼安生,燭光下,她一臉安詳,蒼白的小臉上帶著一抹不正常的潮紅。
她的心裡一動,探手去摸。
喻驚雲猛然抬頭:「你想做什麼?」
喻靈素好像被燙到了一般,縮回手來,顫抖著說:「她,她發燒了!」
喻驚雲心裡一驚,猶疑著伸出手,撫摸安生的小臉,然後,就一直僵在了那裡。
安生的前額滾燙。
他一直緊握著她的手,竟然毫無覺察。
「大夫,大夫!」
他慌亂地大聲喊叫,帶著前所未有的恐慌。
立即有人飛奔著去請大夫。大夫正是提心弔膽,聞言一雙腿都變得酸軟,邁不開步子,被人連拖帶架,拽進了屋子。還未上前問診,先癱軟在地上磕頭如搗蒜。
喻驚雲攥著他的衣領,將他從地上拽起來,猙獰地問道:「安生她發燒了!怎麼辦?」
大夫已然說話都不利落了:「小人這就去給安生姑娘開方子,退燒,退燒!」
「她究竟什麼時候能醒過來?!是不是很危險?」
大夫被駭得幾乎哭出聲:「小人也不知道,不知道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