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錯。”事到如今,葉凌自然也不會否認。
我死死盯着葉凌,突然又想到一件事。
之前貓老太時間後,黃阿姨提醒我,要小心一個男人,他是要我的血。
我還曾經一度懷疑,黃阿姨說的認識不是容祁,現在看來,其實是葉凌。
吳院長說過,就在我過去的上一個月,葉凌假扮的陸亦寒就回孤兒院過。剛好就是黃阿姨成爲魂魄飄蕩在孤兒院的時間。
應該就是那個時候,黃阿姨看見葉凌跟葉家的人打電話之類的,聽見了他說他要我的血。
一切,此時此刻,都對上了號。
“我在容家祠堂裏,對我說話的那個男人,是不是你?”我咬牙問。
“不錯。”
我身形一顫。
果然,那時候,葉凌就已經盯上我了。
“當初我們在葉家老宅,你也在?”我又問,“月月喜歡的那個男人,也是你?”
“喜歡?”葉凌蹙眉,“但她的確是我五年前,剛得到這副身體時,救回來的。”
那葉凌的確是月月說的那位大人了。
“那那天,容祁殺了月月時,你爲什麼不救她?”我突然想到月月死時那絕望的眼神,忍不住問。
雖然月月是我的敵人,還幾次三番想害我,但死前的她,真的只是一個被愛情矇蔽了雙眼的可憐女人。
“我爲什麼要救她?”容祁蹙眉反問,“她對於我,不過是一枚棋子,既然沒有用了,那便沒有救她的必要。”
我聽得心裏發寒。
葉凌某些地方和容祁真的很像。他們對自己在意的東西,可以不擇手段;可對自己不在意的,又可以做到徹頭徹尾的無情。
“那次在湖底的慕家老宅,那個黑衣男人,也是你?”我看着葉凌,低聲繼續問。
“不錯。”葉凌微微一笑,“可你沒有認出我,確切的說,是沒有認出陸亦寒的身體。”
我突然想起來,從慕家老宅回來後,我陪着葉凌假扮的陸亦寒去看他的父母,那時候發現他受傷了。現在想來,他就是在湖底,被容祁所傷。
“還有什麼想問的麼?”見我不再言語,葉凌主動開口道。
此時我的身體,因爲失血過多,已經冰冷一片,但我還是勉力支撐着,想將心裏的問題,徹頭徹尾地問個明白。
我擡眼,有看向了一旁的葉婉婉。
“葉婉婉,你從一開始,就是故意接近我對不對?”和葉婉婉說話時,我忍不住還是有幾分咬牙切齒,“假扮成金婉婉,從考場裏見到我,你就是故意的?”
葉婉婉莞爾一笑,笑容裏帶着輕蔑,“不錯,但我沒有要假扮金婉婉,是你自己誤會了,我就將計就計,故意讓你查金婉婉之死,本想順便把你抓回來的,但沒想到,半路殺出了個慕桁。”
回想起那日在學校的琴房裏,我和葉凌假扮的陸亦寒受到金婉婉屍體的攻擊,若是沒有慕桁突然出現,恐怕我早就被葉凌帶走,抽乾血了。
“那在雲南那次呢?”我突然又想到更重要的一件事,迅速地問葉婉婉道,“那個苗人女巫蘇雅的臉,爲什麼會是你的臉?是你故意的?”
當初在雲南碰到的那隻多手怪物蘇雅,她的手打開時,露出來的是葉婉婉的臉。當時苗疆的巫師告訴我,那是因爲,蘇雅的臉會顯示人心裏最在意的人的臉。
當時我因此而非常神傷,因爲我以爲容祁最在意的人,是葉婉婉。
但現在想來,任何和葉婉婉扯上關係的事,恐怕都是葉婉婉這個女人的陰謀。
葉婉婉的臉色微微一變,但還是恨恨地承認道:“不錯!的確是我故意將蘇雅的臉變成我的,那個巫師,也是我故意讓他騙你那麼說的。”
我心裏雖然氣葉婉婉的無恥,但同時還有些想放聲大笑。
我就知道,容祁心裏最重要的人,絕對不會是葉婉婉!
“在日本那個白粉婆,是不是也是你安排的?”我死死瞪着葉婉婉繼續道。
我早就知道,那個白粉婆,肯定是葉家人安排的。
但當初的我,有一點想不通。葉家人只是想要我的血,爲什麼會故意挑選白粉婆這種怪物,來毀我的面容?
現在我想明白了,這個白粉婆恐怕是葉婉婉安排的。
她想要我的血,但同時也想毀了我的臉。前者是爲了自己的哥哥,而後者,只是單純的因爲女人的嫉恨。
“沒錯!”事到如今,葉婉婉也絲毫不介意告訴我真相,美眸深處的怨毒都要噴出火來,“就算是要你死,我也要你死成一個醜八怪!讓容祁他以後想到你就覺得噁心!”
葉婉婉扭曲着臉,此時哪裏還有平日裏溫婉可人的模樣。
女人的嫉妒心還真是可怕。
“那安小熙的事呢?”我又吼道,“那個安小熙,是不是也是你故意讓她接近羅晗的?”
我之前覺得奇怪,爲什麼安小熙偏偏會找上羅晗。現在想來,恐怕也是因爲羅晗是我最好的朋友,葉婉婉才從中作梗,想辦法讓她接近羅晗。
“不錯!”葉婉婉惡狠狠道,“我知道你和那個姓羅的醜女人關係好,所以我故意找她下手。那個安小熙,本來是我們葉家人養的備胎,但反正現在找到了,她也沒有用了,乾脆就用來對付你好了!” “那在別墅裏,你又爲什麼故意接近張昊,慫恿他殺了羅晗!”我氣得發抖,朝葉婉婉吼道。
我現在也已經確定,那時候就是葉婉婉,故意暗示張昊,跟他說什麼,殺了羅晗我們就會安全之類的話,才讓張昊在別墅裏對羅晗下了殺手。
“因爲我就是想讓那個姓羅的女人死!”葉婉婉看着我,美眸裏染上了猩紅,“只要是你身邊的人!我都想讓他們死!我要你嚐盡一個人孤單的滋味!”
我心裏駭然。
葉婉婉到底是恨我恨到了什麼地步,竟然連我身邊的朋友都不放過。
“那個筆記本和許願階梯,也是你故意設計的。”話說到這裏,我已經不是疑問,而是陳述口氣,“你故意在筆記本上和許願階梯的牆上,寫什麼葉婉婉去死的願望,就是讓容祁誤會我要害你,好挑撥我和容祁的關係。”
“不錯。”葉婉婉的笑容之中帶了幾分得意。
“不要臉。”我渾身失血過多,只能有氣無力地罵道。
“不要臉又如何?”葉婉婉的笑容更加得意,“容祁他就是信了我不是麼?只能說,他或許根本沒那麼喜歡你!”
我白着臉,說不出話來。
這時,一直沉默不語的葉凌,突然過來扶住我,低聲道:“舒淺你忍忍,過會兒就過去了。”
我知道他說的是,我過會兒就會失血過多而死。
真是可笑,就連讓我等死,都要用這種溫柔的語氣麼?
我冷笑一聲,道:“葉凌,當初我和你在地下車庫的那個視頻,是不是你找人拍的?是不是也是你發給容祁的?”
我問的視頻,就是當初有人拍到,我和葉凌假扮的陸亦寒在車子的親密舉動。
葉凌看着我,眼神有些捉摸不透,但片刻後,他低聲道:“是。”
呵。
我疲憊閉上眼,用虛弱的聲音譏諷道:“你不愧是葉婉婉的親生哥哥,手段一樣的卑鄙無恥。”
“卑鄙麼?”葉凌突然笑了,笑聲聽起來有幾分無奈,“可舒淺你知道麼,無論生前死後,我是第一次,這麼想要,得到一個人。”
我身子一顫,忍不住睜開了眼,就對上葉凌琉璃一般的眸子。
或許是葉凌每一次看我的眼神,都太過乾淨,有時候,我真的不願意相信,他就是這一切血腥和恐怖的幕後黑手。
“最初拍下那個視頻,我只是爲了挑撥你和容祁的關係。”葉凌低聲道,“但後來看見你對容祁越陷越深,不知爲何,我憤怒的不能自已,纔將視頻發給容祁。我當初以爲,是我體內阿遠的記憶在作祟,但後來我才知道,不是這樣的。”
說到這,葉凌微微一頓,才繼續道:“一切都是註定的。無論你在九百年前容無雙的身體裏,還是在這副舒淺的身體裏,我對你的感情,都是註定的。”
雖然現在的情景是如此的危機,可此時聽見葉凌這番話,我還是不由身子一僵,瞪圓了眼睛。
葉凌,這是在跟我表白麼?
雖然九百年前,葉凌對我的行爲,就已經隱隱透出了些什麼,可這還是第一次,他將話說的如此明白。
看着眼前葉凌澄澈的眼睛,我突然覺得,自己真的有些看不透他。
“葉凌……”第一次,我有些好奇葉凌心裏的想法,“你這樣努力的重新塑造**,到底是爲了什麼?就是爲了研究玄術麼?”
九百年前我認識的葉凌,是一個眼裏只有玄術的人。我實在想不出什麼特別的理由,讓他這樣執着地想要重新得到**。難道就是因爲有了**,會比較方便研究玄術麼?
“不。”不知爲何,葉凌眼底的光芒突然變得有些不同,“不是這個原因。”
不是爲了研究玄術?
那又是爲了什麼?
我一怔,突然想起了一件事。
當初在孤兒院裏,我曾經無意間跟着葉凌假扮的陸亦寒,到小樹林裏,看見他打了一個電話。
西遊大妖王 那個電話裏,他說他的家庭,在逼迫他做他不想做的事。那時候我以爲他說的家庭,是收養他的家庭,現在想起來,恐怕他說的是葉家。
‘葉凌。“我忍不住開口問,“那天在樹林裏,我看見你打電話,你是在和葉婉婉打電話麼?”
葉凌似乎沒想到我會突然問這個,愣了一下,但還是馬上道:“不錯。”
想起那時葉凌說話的語氣,再回想起,九百年前,我看見的那個單純少年,我的心頭,竟然有些柔軟。
或許是第一印象太過根深蒂固,在我內心深處,我其實總是覺得,葉凌說到底,不過是一個單純偏執、不諳世事的少年。
當年的他,只是執着於回魂之術這個玄術。而如今,他顯然已經找到了這個回魂之術的奧祕,他爲何要這麼執着地找回身體?
“葉凌……”我鼓起勇氣問,“你這樣執着地想得到**,到底是你自己的願望,還是葉家人的願望?”
一旁的葉婉婉,聽見我竟然說出這種話來,不由臉色大變,怒吼道:“舒淺你在胡說八道什麼!哥哥當然是自己想重新得到**,然後重振我們葉家!”
不止葉婉婉,四周黑暗裏那些原本沉寂了的鬼魂,也都憤怒地嘶吼起來。
反倒是葉凌,沒有絲毫生氣的樣子,甚至黑眸深處,閃過一絲訝異。
片刻後,他一擡手,四周的那些鬼魂,就都安靜下來。
緊接着,他低眸看我,緩緩開口:“這六年來,我每天,也都在想這個問題,我這樣竭盡全力地重新回魂,得到**,到底是爲了什麼,就爲了一個已經全部是亡魂的葉家麼?每次想到這,我其實都很想放棄。”
“哥哥!”這時葉婉婉的臉色徹底變了,驚呼。
黑暗裏葉家的鬼魂們更加躁動不安。
可葉凌完全不理會他們,只是筆直地看着我,繼續道:“可直到那天在別墅裏,我知道了你就是當初的容無雙,一切都變了。”
我怔住。
這又和我有什麼關係? “舒淺。?”葉凌突然笑了,笑得有幾分悲涼,“你知道我那時候的感受麼?我有些恨你,恨你當年的心狠和現在的裝傻。可讓我自己都覺得自己沒出息的是,我更感到高興。高興我以爲一輩子都不會遇見的人,竟然又出現了。”
我身子一顫,一句話都說不出來。
葉凌繼續道:“只可惜,她已經成了別人的女人。第一次,我感到什麼叫做不甘的滋味,因爲奪走她的人,比現在的我,強太多了。所以我想要得到新的**,我纔有資格,將她重新奪回來。”
話落,他死死地看着我,那眼神裏,滿是偏執的光芒。
這種光芒我太熟悉了。九百年前,葉凌談論到那個回魂之術時,也是這個執着的眼神。
我渾身戰慄。
“爲了得到我,所以就要殺了我,抽乾我的血?”我乾涸慘白的嘴脣微張,顫聲道,“葉凌你真的是個瘋子……”
葉凌微微一笑,“或許吧。”
葉凌或許真的是瘋子,但他說得沒錯。只有他得到了**,可以重新到達鬼力和玄術的高峯,他纔可以和容祁抗衡,纔可以永遠將我的魂魄,束縛在他身邊。
所以,殺我也好,改我的命也好,葉凌所做的一切,都是讓我徹頭徹尾變成他一個人的。
我的心如浸在冰水裏一樣,瑟瑟發抖。
我一直以爲容祁是我見過最霸道的人了,但我沒想到,葉凌更甚。
或許不能說葉凌比容祁更霸道,或者更喜歡我。只能說,葉凌所採取的行爲,更瘋狂,瘋狂到不計後果。
就如同九百年前,他爲了一個玄術,可以殺死那麼多無辜的孩子。?如今爲了得到我,他又有什麼做不出的。
我根本說不出話來,只是悲傷的閉上眼。
胸臆裏的絕望,將我強撐的最後一絲意識大打散,彷彿有鋪天蓋地的黑暗落下來,我渾身被抽乾了力氣和血液,終於承受不住,整個人彷彿墜入了無盡的深淵。
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刻,耳邊響起熟悉的嘆息,帶着幾分無奈和悲憫。
是葉凌的。
“舒淺,你早該跟我走。”他低聲道,聲音帶着些許的心疼,“或許,你會少受點傷。”
“我不會跟你走的……”我支撐着最後一口氣,無力地喃喃。
就算死了,我也寧可去投胎轉世,我不想成爲孤魂野鬼,更不想被葉凌帶走。
可葉凌彷彿猜到了我的想法一般,淡淡道:“這由不得你。”
的確,只要我一死,葉凌恐怕就會強迫地抽走我的魂魄。從此以後,我纔是真正的暗無天日。
我心裏無比不甘,卻沒了力氣去爭辯,只是任由自己,一點點墜落。
不斷地墜落,墜落……
可就在我以爲我要被這一片黑暗所掩埋的時候,我突然聽見,旁邊傳來葉婉婉驚慌的驚叫聲。
“容祁……你……你怎麼會……啊!”
最初的剎那,我以爲我是出現了幻聽。
但很快,我感到禁錮在我身上的鐵鏈被人粗暴的扯開。下一秒,我整個人跌落了一個冰冷的懷抱。
我不知渴望和懷念了多少個夜晚,如此熟悉的懷抱……
“舒淺!你快醒醒!”熟悉的聲音響起,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我掙扎地睜開眼,眼前一片發花,但我還是認出了那張近在咫尺的俊龐。
“容祁?”我慘白着嘴脣喃喃着,恢復了自由的手,顫抖地撫上了他精雕細琢般的面容。
此時此刻,我還是忍不住懷疑,自己是不是昏了過去,產生了幻覺。
但幸好,手腕和脖子上的疼痛,提醒着我我不在做夢。
“你沒事吧?”容祁臉色慘白,聲音微顫,我甚至能夠感覺到他懷抱着我的手,都在發抖。
我還是第一次看見,容祁這樣的驚慌失措。
我渾身無力地說不出話來,只能輕微地搖了搖頭。
容祁這才微微冷靜了一些,可當他低眸,看見我手腕和脖子上的鮮血時,他的黑瞳又一緊,閃過冰冷的殺意。
他很快將手覆在我的傷口上,冰涼的觸感拂過,我立馬不疼了。
可我此時卻沒有心情去管我的傷口。
看着眼前的容祁,我突然想到了什麼,整個人一個激靈,原本虛弱的身體突然有了力氣,趕緊擡手死死捧住他的臉。
“容祁!你還記得我嗎?”我激動得腦袋發暈,可我也顧不上,焦急問,“葉婉婉說她給你吃了什麼忘情散……”
容祁伸手捉住我的手。
冰冷的觸感從手背上傳來,終於讓我冷靜下來一點。
“我沒事。”他低聲道,“她給我的東西,我怎麼可能會吃下去?”
“所以你沒忘了我?”我心裏一急,就看見容祁眼裏閃過一絲淡淡的笑意,點了點頭。
欣喜之後,我又忍不住覺得奇怪。
聽容祁的口氣,怎麼好像原本就知道葉婉婉不可信一樣?
我還來不及細想,一旁的葉婉婉就突然顫巍巍地開口:“容祁……你……你不是受傷了還在休息嗎?怎麼……突然過來了?”